闲来无事

无而孤执(上)

*背景:人死后执念不消可以选择留在人世,仍保持死前的样子,每消除一部分执念,身上的伤痕就会好一点,最后会变成透明,去轮回投胎

*又名“解行看吞海的感受”。是我心里的解行,ooc预警

*我保证下篇一定甜回来

 

 

其实啊,解行一直没有走。

他执念太强,不愿离开。化成灵体之后伤痕也没有一道愈合的。地府也收不得他,他就这样一直留在了哥哥身边。

他什么都知道的,吴雩卧底的那十几年,他一直一直跟在吴雩身边,陪他上刀山下火海,在金三角那道撕裂了人间的夹缝中活着,等待两人一起回归故乡的那一天。

这是吴雩在地狱中唯一的希望,也是解行的。

吴雩重伤入院,生命垂危的时候,解行都快急疯了,扒在病床一遍遍喊他,尽管他知道这什么用也没有。

“你带我走吧。”解行忽然从一片嘈杂中,听到了这么一句。说话的是吴雩,准确来说,是他的灵魂。

与解行的遍体鳞伤不同,吴雩的灵魂干干净净,只有一条比较深的刀口,他漂浮在解行面前,无神的目光盯着他,又重复了一遍:“你带我走吧。”

解行简直要被气笑了,大喊一声:“走你个头!”又把吴雩塞了回去。

“心跳血压回升了!太好了!”

解行摸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,长长呼出一口气。

我拿命把你换回来,你哪能就这么死了。

他看着吴雩一天天康复,昔日的皮开肉绽都只剩下一道疤痕,可是他心上的伤口始终鲜血淋漓。

后来,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痛苦崩溃的张博明,他没办法像吴雩一样冷眼旁观,想伸出手去搀起自己昔日的师兄,却又在半途怯怯地缩回。

可他没有想到,这是他师兄这一生里最后的时刻。

吴雩被高强度审问至精神崩溃时,解行恨不得狠狠扇那几个人几耳光。

不是他,不是他,不关他的事啊!你们凭什么这样折磨他……

而事情的真相早已被湮没在那天下午血色的夕阳中了。

所幸,后来林炡将吴雩救出来,带去津海任职,还为吴雩分配了一套学区房。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,但解行知道,吴雩此时有多痛苦,多恐惧,多心如死灰。

他就像陷在一片昏暗的混沌之中,仅凭一点算不上信念的信念,机械地拖着身体向前。

解行看着他这样消沉,也是一样的心如刀绞。可他什么也做不了。吴雩为了攒钱去打黑拳时,他想扇这人一掌让吴雩清醒清醒,可他的手毫无遮拦地从吴雩的脸庞透了过去,而吴雩半点感觉也没有,冷静地签完了那份可能会让他赔上性命的合同。

解行在他耳边疯一般地大喊:“你不要命了吗!为了点钱去黑拳场?!”

吴雩毫无知觉,冷冷地对那位大腹便便的男人说:“钱我要现金的。”

那个男人满脸堆笑,不住地点头:“好好好。”

吴雩活动活动身体,骨骼发出“喀拉”的脆响。他穿过解行伤痕累累的身体,向昏暗的酒吧中,唯一亮一点的拳台走去,他的对手——一个肌肉结实,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正冷笑着等着他。

解行就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又绕回了年少时的起点,面色狠戾,浑身是伤,在黑拳场里拼命。

周围的人群都在高声喧闹,叫好声,嘘声,起哄声,开酒和到酒,呕吐和咒骂,沸腾的情绪淹没了这一间小小的酒吧,然后都在吴雩一拳击倒那位拳手时达到顶峰。

唯独解行心如刀割。

他看见吴雩一个人步伐略微不稳地下了拳台,因为刚才他被撞到了侧腰。他推开献殷勤的小姐。周遭的疯狂与他无关,他属于这里,但他不该属于这里。

解行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,自己的身体。尽管已经身为灵体,却由于执念未消,仍然保持着死前那副遍体鳞伤,体无完肤的模样。

他又回忆起自己死的时候,刻骨的疼痛都渐渐消失了,吴雩的呼唤都像隔着一层水,越发听不真切。自己仿佛越来越轻盈,像一只飞鸟脱离重力的束缚,飞向一片虚空。

然后他看见一位浑身黑衣,辨不出性别的鬼差。鬼差皱着眉,绕着他走了一圈道:“你执念太强,不能去投胎轮回……”

“那就不去,”解行干脆利落地答道。

“你确定吗?”鬼差说“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,你就算留下也改变不了什么的,只会徒增痛苦。”

“我确定。”

鬼差摇头叹息着走了,感叹道:“唉,又一个可怜人。”

解行当时还没完全明白“改变不了什么”是什么意思。但在后来那陪伴吴雩的漫漫十几年光阴中,体会到“无能为力”四字是多么让人痛不欲生。

自己的血亲身处刀山火海,万丈深渊中,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袖手旁观;在吴雩痛苦,自责,万念俱灰时,连一句“别难过了”都传达不到;那一晚吴雩噩梦缠身,猝然惊醒,对着空气喊他的名字时,解行徒劳地抱住他,却一丝温暖都无法给予……

我已经死了,解行痛苦地想。这些事情反反复复地告诉解行:你已经死了,你不该在这里,你就算在也做不了什么。

解行有的时候会想,吴雩真的快乐吗?在他以自己的名字回归了没有罂粟花开的故乡后,他所向往的都实现了吗?还是说,他已经被苦难消磨得失去了对那些事情的向往。

浑身的疤痕,拘谨的动作,对周遭的一切都无所适从,格格不入,格格不入。

他原本坚信当年自己选择替换是正确的,现在却又开始有些犹豫。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吴雩死在黑暗中,他倾尽一生都想将他拉回光明去。

他不知道。

解行最后放弃了这个问题,因为这是个无解的问题。他早已经做出了选择。无论如何,他的哥哥都不再过着以前那样刀口舔血,夜不成眠的日子,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故乡。

都会好起来的,解行这样想。尽管历经磨难,他仍是个天性乐观的人。

都会好起来的。

我留在这里,就是为了看见那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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